最近心中常常反覆咀嚼「南轅北轍」這個成語，它的字面意義很簡單，就是本應駕車向南，但車夫卻向北行，行動和目的彼此背道而馳。
而它的典故出自《戰國策‧魏策四》：
魏王欲攻邯鄲，季梁諫曰：「今者臣來，見人於大行，方北面而持其駕，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將奚為北面？』曰：『吾馬良。』曰：『馬雖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用雖多，此非楚之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數者愈善而離楚愈遠耳。今王動欲成霸王，舉欲信於天下。恃王國之大，兵之精銳，而攻邯鄲，以廣地尊名，王之動愈數，而離王愈遠耳。猶至楚而北行也。」
典故吸引我的是，無法辨明方向且越仗恃著自己馬精良、財用多、御者善，就跑得越快、離原定要去的北面越遠。讓我想到許多越聰明、越美麗、越有才氣的人們，若一不慎走錯的方向，就因為他們的能力強，有可能偏離得比普通人還要更遠。
因為周遭好友都是這一類的人，聰明、漂亮或者有才華、能力強，就因為這樣，她/他們都是甚有自我主張的人，不能輕易被旁人動搖的，以佛家來說就是「我執」太深，所以一旦選錯方向，就離得很遠，要比常人花更多力氣才回得來。有時命運尚不如能力才氣平庸之人，即使錯了也不過在原地打轉，因為能力不足跑不了多遠，所以不會離正確方向太過離譜。
讓我常常警覺自己是否有許多方向不對的「我執」，還躊躇滿志一意孤行地執著下去。所以部落格取名「歸零」，當初也有這樣的意思在，希望自己常常回到原點想一想，自己的初衷是什麼?目前所為是否與初衷越離越遠?自己是否形成什麼成見了?要趕快把這些成見捐除掉，為道日損，才能恢復靈明的心境，在多變世事中常保安樂之心。
不過有時也會有誤打誤撞、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趣。比如當初喜歡文學，卻並不往文藝青年的路子去發展，而往反方向--顧飯碗去走，現在反而覺得沒有順著純粹創作之路去走是對的。平淡的生活才能長久，太過耕耘心靈，把最後一點動物性都根除掉了，也許不能在這依舊野蠻的世局中存活下來。本來選擇教書，是以為公餘之暇還有時間來寫作，實際教了才發現頭幾年要花費大量心力於其間，根本沒完整時間寫作，卻覺得這樣的下層勞動生活也不錯，看到的事情更為接近人間，才不致關在象牙塔裡無病呻吟。
現在很高興自己不是文藝青年，而是逐漸往三十靠邊的熟年教書匠了。變成一個情緒穩定、可以照拂週遭人、洞察人情世故因而懂得處處體貼、不使他人為難的大人。
所以往反方向走，有時又會發現不同的天地。這又是「南轅北轍」這個成語的外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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