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去爬南仁山,然後到東海岸的旭海草原午餐、走路,再開縣道199從牡丹、石門接到車城,再從車城一路開回高雄。


       每次深入台灣的一些山區或鄉下,進入一間柑仔店都沒有的窮鄉僻壤,再經過只有路兩旁一溜房舍的小村、然後逐漸進到房舍擴張為兩排、三排的中型村鎮、再回到人口一百五十萬的大都會,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也體會到鄉下的美麗與哀愁: 這裡的年輕人永遠想離開,鄉人們永遠就是依賴城市觀光客餵魚似撒出的那一點金錢,吃不飽餓不死地浮沉在邊陲,然而鄉下又是那麼寧靜美麗,遺世獨立,令人流連忘返。

       

 

       我其實在窮鄉僻壤度過童年,三歲到九歲時住在恆春六年,自小飽覽恆春半島的各地風光。那時很常被父母帶去恆春半島一些著名景點玩,什麼出火、南灣、白沙灣、船帆石、鵝鑾鼻、七孔瀑布、……我都玩遍了,見識過二十幾年前純淨天然、人煙稀少的恆春半島海灣景觀,總覺得那時的海比現在更藍,那時的沙灘比現在更白更耀眼。


       我們的玩具是在草地裡採野花,隨便採採都有一大把; 有一年不知為何恆春半島飛滿蝴蝶,連騎摩托車都會迎面撞到一大堆蝴蝶,所以我們每天很興奮地抓蝴蝶、蚱蜢、蜻蜓和螳螂玩,把蝴蝶裝進一個透明的塑膠袋裡,再一口氣放出來,一隻隻斑斕的蝴蝶紛紛飛出,像五采繽紛的花火一般令人振奮。
      

       從幼稚園到小學三年級,我都是「廖化」,出盡了鋒頭,功課總是拿第一之外,演講比賽、查字典比賽、作文比賽、跳舞表演都能輕易拿到佳績(恆春國小一個年級也才三班),因此培養出我阿Q般總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堅強自信。我的恆春記憶是非常燦爛、甜蜜而美麗的。


       不過也許童年的印象太強烈,以致於我成年後屢次回恆春半島遊玩,都覺得景色不如從前。也許也真的是文明入侵污染了這裡,所以我後來不管到恆春半島的哪裡,都像和分別三十年已年老色衰的情人再度重逢,毀滅了過往的美好印象。


       是以再入南仁山,重抵南仁湖,我也是非常忐忐的。因為我小時記憶中的南仁湖是寶石般閃耀的幽藍,純淨得像在仙境一般,我想,這次再見到南仁湖,一定不若我從前的印象。果然,南仁湖的湖水不知怎麼就是比我記憶中暗沉了一圈,儘管是保護區要申請才能進入,還是很乾淨原始、生態物種繁多,但是童年記憶是強烈固著難以磨滅的,什麼東西一和它形成對照組,都會相形失色。


     
(圖為南仁湖)






     不過舊地重遊,還是很高興。我們如同一般觀光客般盡職地走完行程,吃喝消費,享受新鮮空氣,然後回家。看著車窗外不斷被拋卻在後的偏鄉小鎮,我突然感到,鄉下也不那麼糟。


       因為鄉下無論如何,有一點是出身城市的人所比不上的: 出身鄉下的孩子,無論人生怎麼落魄失意,大不了都還可以回鄉。他們本來就來自邊陲,即使無法攻入中心,也不認為邊陲可怕。所以鄉下孩子能屈能伸,生存韌性強大。
         

       想到這一點,我便逐漸替看來蕭條無奈的鄉下鬆了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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