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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附近的菜市場裡,有一間沒有店招的燒餅豆漿店。沒有名字的小吃店常常是最厲害的,每次去總要排隊。它的燒餅因此總是剛出爐就賣完、油條剛起鍋就賣出,永遠在最酥脆的狀態下,麵皮飄散出一股剛做好的新鮮氣息,於是形成一個良性循環。一個小吃店一旦呈現這樣每日完售無剩料的良性循環,東西就會無比好吃,生意就會永遠火旺下去。

 

 而燒餅店之所以可以締造良性循環的靈魂人物,其實是掌櫃的年輕小哥。年紀不到三十吧! 中等微胖的個子,戴著一付眼鏡,嘴角永遠下撇,擺出一付「我對這世界很不爽」的「中二神情」。燒餅哥極有威嚴,顧客在他的指揮下,全都安靜排隊依序點餐,誰也不敢在他仍應付上一組客人時,就出聲點東西。間或有一、兩個新客不知死活插隊點餐,就會立刻被燒餅哥怒斥:「去排隊!」旁人看到無不更加檢點自己的舉止,整家店於是排隊的排隊、揉麵做燒餅的做燒餅、炸油條的炸油條,大家鴉雀無聲戰戰兢兢,在自己的崗位上安分守己,整個供貨買賣流水線也就順暢無比。

 

維持點餐秩序對中式早餐店來說非常重要。愛吃燒餅油條的大多是中老年人,有些老人家喜歡倚老賣老,插隊點餐,家附近的另一家燒餅店就因為掌櫃永遠先給老主顧插隊點餐,導致年輕新客總要排很久,令人氣悶,都湧到燒餅哥這裡。所以燒餅哥生意為何火旺,除了燒餅油條在良性循環下品質永遠最佳,也跟他的維持秩序的功力有關。

但燒餅哥頗為任性,只要有事,店說關就關,即使在星期天,他也率性放著大好生意不做,不開門就是不開門。而且他脾氣太火爆,能承受住他責罵的員工就是那麼四、五位,所以他的燒餅店規模也總拓展不了,因此比起高雄市中心另一家名店「元興居」,規模就是差一點兒。

 

有基本盤,但不求出名、也不求大規模,當然就可以任性。

 

想到最近去某國際知名平價衣飾店給小孩買內搭褲,花色時髦、質料好,又相對便宜,一條兩百九,兩千也很愛穿。後來想用線上購物再買幾條,一登入官網,赫見「某品牌+中國台灣」幾個字,登時遲疑了一下。也不純粹是受政治影響,而是感嘆要當國際品牌,就有這方方面面需要妥協、低頭的地方,而品牌該堅持什麼、讓步什麼,考驗著品牌智慧和格調,稍有不慎就會慘遭各種損傷,商場上本來處處都是政治,把政治和經濟分成兩碼事,那是騙人的話吧!

 

這時候,就感到燒餅哥隱身市廛之中,做一點可以發火爆脾氣的小買賣,沒有野心、不思進取,也是一種聰明。

 

    要做有規模的大事,還是保持稜角做點沒什麼規格的小事,孰優孰劣,很難說。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倒是最重要的。

 

燒餅哥的燒餅現在不大買了,但他的身影姿態總是深深印在我腦海中,每逢想做點什麼大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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