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公私事務纏身(其實當職場媽媽的每一天都是這樣),覺得快被「理想員工」和「理想媽媽」的形象壓榨到沒有自我了,所以找到一個空檔,就去「高雄電影圖書館」看《歡樂時光》這部片。是日本導演濱口竜介的電影,這位導演2018年憑最新長片作品《睡著也好醒來也罷》闖進第71屆坎城影展正式競賽,當時才39歲,被譽為是繼是枝裕和、河瀨直美後最具創造力的日本當代導演。

不過這部片非常長,有320分鐘之久,也就是「五個半小時」!於是分成「前編」和「後編」上映,高雄電影圖書館很猛地放映完「前編」後,間隔十分鐘再放映「後編」,於是也看到一群很猛的觀眾從前編看到後編一氣呵成看了五個半小時(請受小女子一拜)。我自己看前編時也很忐忑,因為有204分鐘之久,人到中年要坐在那裡專注看電影三個半小時,身體不知能不能負荷? 而寶貴的三個半小時空檔,能否不受任何打擾? 我後來還是決定一試,想了解我周遭的人,能否給我三個半小時的自由?這種幾近賭氣的心情讓我拋棄了對生理能否負荷的顧慮,結果也意外平順地看完三個半小時,沒有想上廁所、腰也不痠、眼睛因為劃位劃在後面距離遙遠而不痠澀。

是一部講述人我之間如何拿捏「重心」和「平衡」的電影(太切合中年婦女了!),以四個三十七、八歲的素人女演員為主角, 描繪她們在配偶、子女、友情、工作上的衝突與平衡。劇本看似平淡,然而每個細節都張力十足,情節自然而然就反轉和推衍下去,所以雖然長達三個半小時,並不使人覺得繁冗。每個女演員的表演也都十分到位,不輸職業演員,不過我覺比起明星演員來說,好像還是缺少了一些魅惑力就是了。

四位女性都不太被身邊男性傾聽和關注,她們卻一直要扮演付出的角色,使得她們處於失衡邊緣(有人「外遇」有人「被外遇」),靠著女性彼此的友誼來療癒。比較觸動我的是其中一位女性櫻子的故事,她和公務員老公是國中同學,因為早婚早生,兒子已經是國中生了。家庭主婦的櫻子和女性朋友們一起去參加工作坊和溫泉旅行,此時兒子也和國中同學暗譜戀曲,甚至造成對方懷孕。櫻子的家庭於是發生一場風暴,那場戲非常精采,先生表明因為緊要公務,即使發生這種事,他也沒空出面解決,這時婆婆突然衝出來打了兒子一拳,此時觀眾都拍手大笑。

而在櫻子與婆婆去兒子女友家道歉付完慰問金後,婆婆先走,獨留她和兒子對話。她和兒子說:「小孩常常以為大人很大,可以依賴,但其實大人也有像小孩子的時候,而小孩也有像大人的時候。所以小孩不要太仰賴大人,有時也要自己成長。」鏡頭出現母子二人分走人行道和自行車道後又會合,似乎象徵兩人的和解。我想此事對母子二人都是一場成長的洗禮吧!對於當母親的人來說,和閨蜜出遊「放生」兒子似乎不符社會期待,然而完全困守家中,母親也會失衡。青少年是否也應負起自我監督的責任? 家中丈夫是否也應適度抗拒理想員工的期待,擔負一些教養之職? 也讓人思索,如何才能抓到親子之間的重心,以及工作與家庭的重心,讓彼此既互相依賴又各自獨立地,穩立於紛擾嘈雜的人世之中?

而此片太長,雖然精采,卻也是不太符合主流電影市場,也不考慮觀眾的生理負荷與時間(像我就沒時間看後編,再看我的家庭和工作會失衡了)。我想,成長就是在聽與說、他人與自己之中找到平衡,如何才能剪裁得恰到好處,既符合觀眾需求又精準說出導演自己想說的話,這也是身為創作者的艱難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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