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星期六早晨讀卡夫卡的《審判》,因為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中極力推崇他。不知是不是翻譯的緣故,總覺得細節部分很晦澀讀不太下去,不過主題上很撼人,描述一個銀行襄理在三十歲生日那天一起床就遭逮捕,他也不知是誰去檢舉他,也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會遭人檢舉的事情。在審判的這一年,他也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也請了辯護律師,而最後案子始終無法進入最高法院,就這樣在三十一歲的生日前夕,他被兩名紳士從自己家裡帶出去像狗那樣被殺害了。
     
         

 

       這樣的小說我年輕時一定不喜歡,因為向來執迷小說的細節描繪和物質性肌理,所以我可以耐著性子看所有「起居注」式的古典小說,像紅樓夢、源氏物語、托爾斯泰、張愛玲……而受不了卡夫卡這樣擺脫情節合理性、缺少物質豐潤感的小說。

       可是在體制裡壓抑久了,慢慢就能欣賞卡夫卡這樣預言式的小說了。審判裡的主角K面臨一個荒謬強大的、不利於他的情境,但他又無可如何,到處尋找自己的罪是什麼,到最後完全無法辯解地被殺掉。讓我想到體制常常就是這樣的,往往你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被壓迫了,就是面臨了不利於己的情境,而且也完全無法扭轉,沒有合理的解釋,也沒有救贖之道。這簡直是所有體制內人們的命運預言,很灰暗,但也很真實。

       我們的教育太強調要有正向思考,以為凡事都有解決之道。但其實很多情況是無法使上力的,你就是陷入糟糕的處境,沒有理由,甚至你亦無法理直氣壯強調自己的無辜,也沒有救贖。我們必須看清這一點,陷入傳統教育的甜美自欺當然也不錯,活得久而強壯的往往是這樣自欺的人。

      但我想清醒一點,儘管這清醒的領悟是寒冷的,而且一直冷到人的心裡去,讓人不停打哆嗦。然而對我而言,孤絕的冷總比昏昧的暖要珍貴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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